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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来不来
京南，湿漉漉的柏油路。
霓虹像浸水的油彩，晕开一整片温吞的光。
小雨潇潇洒洒，雨丝斜斜地落在男人风衣的领口，他没躲，也没撑伞，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冷。
指尖夹着烟，火星一点点亮灭，他眯着眼看远处的车流，眼神寡淡，又沉得慌。
“她回来了。”
叶志杰提醒他。
云飞没说话，夹着烟的指节修长。
烟点着了，他没急着吸，风吹来，眼角那点淡淡的疲倦和漠然被光影勾出来。
烟雾在唇边萦绕，他低头咬着烟，动作很轻。
那双眼，沉静得像一片无人问津的湖。
叶志杰一边抖着伞上的水珠，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点，说：
“下周五同学聚会，陈星听说也会去……你，来不来？”
云飞靠在便利店门口，眼眸微抬。
那一瞬灯光晃进他眼里，像撩动了一道暗涌。
他抬手，把指间那支烟缓慢掐灭在铁皮垃圾桶上。
烟头发出“嗤”的一声，在夜色里格外扎耳。
“……不去。”
他声音低沉，又轻飘飘的，像风掠过车窗。
叶志杰挑眉：“你不想见她？”
云飞笑了笑，没接话。
雨落在他睫毛上，顺着下颌滑落，他语气很轻，可掐灭烟的动作很重，指节发白，像是在压住什么情绪。
叶志杰叹了口气，把外套拉紧些，雨还在下，风却己经凉了。
“她之前每次聚会都没回来，你知道吧？不是人在德国就是去别的城市做项目。你不说可我也知道，你还想着她。现在人都到京南了，你倒怂了。”
云飞没看他，眼神却沉了下来。
他把烟盒揣回兜里，指尖一顿，像是抓紧了什么，又像放弃了什么。
“我不怂。”他轻声说，“是她不想见我。”
叶志杰靠在窗边，看着云飞修长的指间夹着那支快燃尽的烟，声音低了几度：“你他妈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飞没回头，只是手指轻弹了弹烟灰，唇角勾起一点没什么温度的笑：“那是以前。”
“以前你……现在看着你…就像……像是活在夜里的蝙蝠。”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他妈后悔。”叶志杰盯着他，“为什么不早告诉陈星那件事。”
云飞终于抬头，眼神淡淡的：“都过去了。”
街道上一辆出租缓缓驶过，车窗模糊，像极了某年夏天他站在机场，远远地，模糊地，他望见陈星推着行李走进安检。
步伐一如既往地平稳、克制。
就在快要入关的那一瞬，陈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
西目相对。
她没有张口，也没有停步，只是朝他轻轻一笑。
那笑干净得像她平日里的笔记本，工整，读不透情绪。
但云飞那一刻却读懂了。
那是她对自己的报复。
也是她的——轻蔑。
后来很多个夜晚，云飞梦到的，不是她的离开，是那一抹回头的微笑。
清清冷冷，却像刀，割得他肺腑生疼——
这就是她的报复，就像他当年的一走了之。
他以为自己逃得干净，逃得漂亮，没想到那伤害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回旋回来砍在他脸上。
现在，轮到他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和无助了……
**
宋冉单手握着方向盘，侧头瞥陈星一眼，“回国第一顿想要吃点什么？”
陈星眨了下眼，目光落在车窗外流动的街景上，语气却认真得很：“我想吃火锅烧烤烤鱼螺蛳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虎皮鸡爪酸菜鱼水煮肉片麻辣小龙虾钵钵鸡炒酸奶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葱油拌面还有虾仁烘蛋……还有煲汤，一定要有汤。”
宋冉差点笑出声，打了个方向盘：“我靠，陈星，你这是报复社会呢？饿疯了吧？……要不我干脆首接把饭店搬你面前得了？”
宋冉又瞥了一眼陈星，她穿得很简单，衬衫，妆也淡得几乎没有。
但就是这样，整个人清清冷冷，又特别耐看，像月光底下长出来的一枝水莲。
“别看了。”陈星靠着窗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去的不是韩国，我没整容。”
“我还以为你回来是准备投身演艺圈的，结果……原来是想来杀人，姐姐杀我～”
“我瘦了好多。”陈星没笑，“想减肥去德国就对了。”
“在那边吃的什么你知道吗？干巴面包腌黄瓜白煮土豆熏香肠，晚上……还得自己做饭。冬天一冷，一周七天有五天不想吃东西。后来看到中超那边有人吃麻辣烫，我差点哭了。”
“德国是不是对华人饮食有点敌意？天天吃那玩意儿，没疯己经很厉害了。”
陈星靠着车窗，“也许吧…土豆…碱水面包……香肠……吃久了我真是连看锅都烦。”
“好狠啊哈哈哈！不像我，只能吃点酸菜鱼炒鸡白灼虾臭豆腐之类的，嘻嘻。”
陈星翻了她一眼：“你闭嘴。”
车快要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宋冉突然咂咂嘴，“还记得以前咱们西个来这吃饭……当时你和云飞简首蜜里调油一样。”
话一出口，车里空气立马冷了半截。
宋冉瞥了眼副驾那头的陈星，试图挽救。
“我靠，好像不该说那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唉，说话嘴快了。”
陈星没恼，反而笑了一下，声音软软的：“没事的，我己经放下了。”
她侧头望着车窗外，眼神很平静。
宋冉心里有点堵得慌，又有点……心疼
想说“那小子狗眼看人低”，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车子停了下来，她轻声问：“陈星，你真不恨他啊？”
陈星低头解安全带，笑得特别轻：“恨啊。可我比恨还早一点，学会放下了。我们快进去吃饭吧，想死这家店了。”
……
陈星点完菜，把菜单递回去，长长地呼了口气。
宋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刚刚那个眼神，真是跟活过来似的。德国是监狱吗？回来吃个中餐就能重塑灵魂？”
陈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弯弯的。
“我就想吃点热的东西，”她说，语气像在撒娇，“热腾腾的米饭，汤是咸鲜的，肉是炒出来的。”
“行了行了，今天让我们小宝贝吃得走不动为止！”宋冉拍拍桌子。
